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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学者戈叔亚:呼吁政府给抗战老兵精神上的关怀
2013-08-06 09:27 中国远征军网

【人物简介】
 
  戈叔亚,1952年生,早年当过兵,做过工人,1983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历史系,1980年代中期开始研究滇缅抗战史,足迹踏遍云南、缅甸、印度几乎所有中国远征军涉及到的战场。
 
  写作、翻译出版了《抗战史上的空运壮举:飞越驼峰》、《寻找驼峰坠机记》等多部著作,并在海内外媒体发表多篇反映中缅印战区历史的著述。
 
  “老兵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对这些已风烛残年的老人而言,更多的需要政治上的关怀,精神上的安抚,这是目前最紧迫的问题。”昨日下午,滇缅抗战史专家戈叔亚以个人名义给云南省民政厅寄去的一封公开信中,希望政府部门“敢于担当”,对抗战老兵表示关怀。
 
  民政部发文后 开始酝酿公开信
 
  与大家想象中的学者装束不同,戈叔亚一身浅灰色的户外装扮,中等身材,有些微胖。刚理过发的他,整个人看起来比较精神,普通话不够标准,但语速却足够快,不论是沉思还是微笑,都有些肃然。在网络上,他的名气要比现实中大很多,他在凤凰网上开设的博客无疑成了一个展示滇缅抗战文化的大看台,点击率超过了一千万人次。
 
  昨日戈叔亚没有来得及打理他的博客,他在家中字斟句酌地检查准备要寄出的公开信。自从6月4日,民政部以红头文件的形式要求各级民政部门及时将原国民党抗战老兵纳入社保,并肯定了深圳市龙越慈善基金会等社会组织和慈善机构的工作以来,戈叔亚便酝酿以个人名义向省民政厅写一封公开信。
 
  “希望政府和民间早日坐下来谈”
 
  16时,戈叔亚在打印好的公开信上签好名,小心翼翼放入信封,交给顺丰快递员,并嘱咐:“麻烦您小心一点,这是比较重要的事情。”几分钟后,EMS快递员也到了楼下,戈叔亚拿着信从6楼跑下去,喘着粗气在快递单上填上“昆明市白云路538号”,收件人是云南省民政厅厅长段丽元。
 
  “明天可以送到吧?”“上午可能送不到,下午肯定没问题。”
 
  “你骑电动车半小时不就送到了。”戈叔亚指指白云路方向说,对方回答:“不好意思,我们有程序要走。”
 
  送走快递员,戈叔亚回顾起多年来自己与老兵接触中的种种感受,说到心坎上,他会提高音量。他拿着快递存单说:“希望政府看到信后尽快与学者、志愿者、媒体联系,共同坐下来一起谈谈以后对抗战老兵该怎么做。”
 
  对话
 
  “我有责任给政府提建议”
 
  关于初衷
 
  在松山 听“叫花子”讲打仗
 
  记者: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抗战老兵的情形吗?
 
  戈叔亚:当然记得。那是八十年代初,我第一次去松山。从腾冲的东风桥要走路到红旗桥,五六十公里的路程,我走了一天还没到,一路问过去有没有人知道打仗的事。一个小饭馆老板就让我等着,说晚上8点有两个叫花子要来。
 
  一到晚上8点,外面进来两个唱着歌的人,老板就喊:“赶快来,今天有人听你讲打仗的事啦!”我一听,立马给他们点了两个肉菜,还要了几两酒,他们就给我讲抗战的事情。原来两人都是国民党老兵,文革时期被赶出家门。
 
  我记得那时候是怒江的6月份,天热得不行,两人却穿着脏兮兮的厚棉袄,嘻嘻哈哈。后来聊天才知道,店老板的父亲是下放到那里的知青,去世前叮嘱儿子要照顾这两个老兵到死。于是这两个老兵每天晚上8点都会到小店去吃一晚剩米线,小店保证他们在要不到饭时不被饿死。
 
  那就是我第一次看到老兵,哎呀(叹气),他们手舞足蹈和我讲炸死多少日本兵,蒋经国都认识他们等等,标准的叫花子模样。虽然两人很邋遢,但70多岁的老人,还是能看到他们的英气。
 
  松山之行给我的震撼很大,回来我就反复研究这件事,直觉那里发生的战争一定很重要。我之前在腾冲当过6年兵,上大学学的又是历史,可是对这段战争却完全不知,于是铁了心想要搞清楚。
 
  关于历史
 
  采访老兵的黄金时代 已经过去了
 
  记者:研究历史有很多种方式,多数都采用看书查资料。你怎么想到要去找活着的人,面对面去感受呢?

  戈叔亚:学历史的人从来都是先看书。我看日本的书,才看一两篇,就知道这战役太大啦。书少了才会想到去找人,但相关单位都要证明,我开不出就没法找单位上的人。好在通过亲戚朋友介绍的方式,采访了一大批国民党老兵,到最后,昆明市的老兵都知道我在采访。
 
  那是采访老兵的黄金时代。我最先是为了研究找历史才去找老兵,那时候老兵才70岁左右,大家记忆力很好,各种细节很详实。现在老兵很多记忆都是片段式的,已经过了口述历史的最佳时期了。
 
  当时所有部队的老兵我都见过,为了调查野人山撤退,每一个部队,每一条撤退路线的老兵我都采访过。书上看到野人山撤退死了五六万人,一晃而过没多少印象。但听老兵讲就不一样了,人都会吓死掉(激动),听得我真是五雷轰顶,完全不敢相信一支部队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撤退路上的原始森林。
 
  关于授勋
 
  现在民间很多工作都是在替政府做
 
  记者:老兵们那么老了,那民政部建议还有意义吗?
 
  戈叔亚:有意义,太有意义啦。2005年国家层面给抗战老兵发过一批奖章,有个老兵打电话要见我,问我为什么他没有。我说国民党只有少将以上才有,他听后很不高兴。
 
  我当时就给作家方军打电话,想约全国学者一起呼吁给所有老兵发纪念章。结果第二天老兵又打来电话,说纪念章不要了。原来老人被儿子骂了一顿,儿子说他没出息,说几十年都活过来啦,现在没给奖章就急得活不下去。
 
  我国驻缅甸曼德拉领事馆当时就帮所有抗战老兵都争取这枚纪念章,李广田他就有一个,他将纪念章挂在正堂上,上面写着“国家主席胡锦涛给我发纪念章”。不管多老,他们还是想要军人的荣誉。
 
  记者:这次本报“你好,老兵”活动以民间的名义给老兵授勋,你怎么看?
 
  戈叔亚:当然好啦(重复),这对老兵是多大的荣耀。有一次我和李明晖到保山,有个老兵找我们,说以前发的纪念章丢了,他现在不敢出门,怕被人欺负,问能不能重新给他一枚。我当时心里很难过,很多老兵没文化,民间发的他们也以为是国家发的。其实现在民间很多工作,都是在替政府做。
 
  关于公开信
 
  最希望政府部门和民间能有合作的机会
 
  记者:这封信的目的,是不是希望政府部门有所作为?
 
  戈叔亚:初衷就是这样。我不是要求云南省民政厅做他们职责之外的事,只想他们按照民政部的建议,在马上到来的8月15日写一份慰问信给抗战老兵,我们和志愿者去送。
 
  我为什么老说到腾冲,就因为腾冲这方面一直做得很好。早在80年代,当地宣传部就会在重大节日去慰问抗战老兵,慰问品就是一个笔记本和几个苹果。你不知道呀,那些老兵把笔记本和苹果供在祖先牌位上,烂了都不舍得吃。
 
  记者:对这份公开信,你期望最好结果是什么?
 
  戈叔亚:最希望政府部门和民间能有合作的机会。我非常着急,如果这件事不做,等老兵都死掉,那就是整个民族对他们欠下的情,这个永远也还不清。
 
  如果民政厅能先带头写个慰问信,那云南就是在全国开了好头啦。老兵的资料都在志愿者手中,但很多事又是民间做不了的。
 
  如果这封公开信最后石沉大海的话,我作为一个民间学者,作为昆明市文史馆官员,有义务和责任继续给政府提意见,直到政府落实建议为止。
 
  关于印象
 
  对老兵的感情 是因他们的荣辱不惊
 
  记者:老兵这个群体给你最深的印象是什么?
 
  戈叔亚:跟老兵时间长了,世界观发生了改变。原来我们还是受到一些影响,只是觉得他们抗战是对的,其他方面还是坏人,但慢慢就觉得他们不是坏人了。最大的印象是他们的淡定,对人生,对荣辱的一种淡定。他们遭遇那么严重的打击,如果老想不通,早就被气死了。
 
  现在大家看到老兵90多岁还活着,都觉得老兵长寿。但是大家没注意到,有些老兵早早就死去,比如被打击的这些老兵。80年代我的文章在台湾《中时晚报》连载,后来有个台湾人写信让我找一些这样的老兵,他每个月资助。我通过当时黄埔同学会副会长李希纲的私交,查了一批参加过滇西抗战的老兵名单,最后去核实时,全部都死掉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不是所有的老兵都长寿。身心遭受那么大的打击和侮辱,很多人肯定早死掉了。能活下来的肯定性格要么是内敛,要么是超然。我对老兵有感情,主要就因为他们荣辱不惊,所有东西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过眼烟云。
 
  记者:还有其他让老兵一直坚守的东西吗?
 
  戈叔亚:很多志愿者都说,这些老人一定要等获得公正对待的那一天。理论上讲可能是这样,老实说我没有发现。在我采访的众多老兵中,我没有非常明确发现这种感情和这种意念。这些希望,对于90多岁的老人来说,都已经过去了。
 
文章来源《云南信息报》刘霞 黄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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